小闵很少吃火锅,而重庆火锅则一次没吃过,她知道很辣,但没想到会辣到这种程度,吃了一点点肉片,身体就开始了燃烧。
“来对了,这家重庆火锅果然正宗。”男同学吃得津津有味,满头是汗。
“李超军,你过分了啊,你看看小闵,她根本吃不了这么辣的,你为什么不定鸳鸯锅?”戴眼镜的女生看到小闵辣得嘴唇鲜红,无法下口,对他说道。
李超军这才发现于小闵吃了一口就再没动筷子,顿时一脸尴尬地说道:“啊…我的错,居然没想到这一点,糟了糟了。”
“订餐之前该先问好啊。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们俩都能吃辣,我就想当然地以为小闵也能吃了。”
“这也能相当然?你可真是个笨蛋!”
小闵见他们开始绊嘴,笑着说道:“好了好了,也不是不能吃的,我在水里涮一涮就好了。”
和朋友一起聚餐这还是第一次,初中的时候她老爸管得紧,从不让她在饭点出门,而到了高中,学业的繁重和照顾荀真的任务也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和朋友聚会,所以这次和三个同龄人呆在没有大人管教的火锅店里,她有种新奇感,但还是显得拘谨,放不开自己,让别人把这拘谨当作了良好的修养,看作了文雅秀气,如果荀真在场,定会笑她过于正式。
实际上能认识这样几个可以一起聚餐的朋友也算是意外,阴差阳错之间和他们关系深入到了这样的程度,要不是如此,她很可能只是大家眼中成绩优异容貌出众的好好姑娘,同学也只是同学而已,她自己都不太清楚,如今的她和荀真实在是太像了。
她受他的影响很大,潜移默化之下不留痕迹地和他的思维方式越来越像,性格也逐步一致,在班级这个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怎么小的社交环境中,她对待任何人都是不温不火,不会让人感到冷漠,也不会让人觉得热情,这一点比荀真的彻底隔绝倒是好上不少,但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,这其实也是一种置身事外。同时,她从不评价任何人,也不询问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,这样一来就让她和话题圈子渐行渐远,在他人眼中,她的形象就越来越苍白,地位也越来越高,好在她还是有这样几个朋友的。
荀真在醒来之后也意识到了她的问题,他发现小闵错误地将自己当成了学习的目标,深知自己的局限性,一度很担心她的中学生活也跟自己一样,直到看到有人上门来邀她聚餐,荀真才深深地送了口气,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无趣青春在小闵身上重演。
本质上,人是向往群体的动物,因为这是人类的动物性本能,是基因进化的结果,从古至今,是群体的力量让人一路从蛮荒走到了光辉灿烂的现代,文化的发展让人类开始挣脱动物性的桎梏以追求精神的崇高和独立,认识到了群体的另一面——愚昧,只有置身事外,只有站在群体之外的高地上,才能看到群体看不见的现实和真理,但就算如此,只要还身之为人,就无法抗拒群体的诱惑,群体的温暖,群体的安全感,群体的力量,群体的支撑,会让任何人沉溺其中。
小闵看着身边的朋友,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,他们的绊嘴,他们的说笑,他们的关怀,都是这个年纪里最美好的东西,感受到这些,她不由得想到荀真,在这段青葱岁月中,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远远的地方静观时光流淌?
大概,也正是因为他对她不像面对其他人那样冷漠,明显的对比让她产生了这样那样的想法吧。
“对不起!于小闵同志,我郑重地向你道歉,我该点鸳鸯锅。”李超军见她低头沉思,以为是她无从下口,再次道歉。
“不是的,是我走神了。”她笑道。
看到她的笑容,他不由得脸红,赶紧说了些其他的转移话题,其实今天上门去找于小闵他是很不赞成的,虽说他们是朋友,但一直以来,他总是觉得她和其他人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,和她说话交流,他总是小心翼翼的,这是熟识的朋友间不会发生的情况,所以这种友情实际上带着怀疑的,他提出上门邀请的话也是玩笑的语气,却不想其他人当了真,硬拉着他找上了门。他真的很害怕这种冒失的做法会惹恼人家,没见过生气的小闵,所以才更加不敢想象她不开心会是什么样子。好在一切都顺利,可是顺利的其中又夹杂了一点令他疑惑的因子,因为那个皮肤苍白的青年。
他第一次见到于小闵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人,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那个人在她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,他也很机灵地将皮球踢给了那人,他相信,如果那个人不高兴小闵出门,那么她一定会拒绝他们。
可是再怎么说,那也只是她的亲戚而已,她说算是哥哥,可能是表哥堂哥,但那种疑虑就是挥之不去,而且引起疑虑的原因又模糊不清,单单是感觉引起的疑虑。
“小闵啊,嘿嘿,”眼镜妹笑嘻嘻地往她身边挪了挪,“刚才在你家看见的那位,真是你哥哥吗?”
“是啊。”她点头说道,神情中流露出一丝遗憾。
“他是大学生吗?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呢。”
“算是吧,暑假过后他就要去读大学了。”
“那…你有他的微信号吗?方便我认识认识吗?”
“这…实不相瞒,他基本不用社交软件的。”这是实话,如今智能手机大行其道,荀真却依旧使用着老式的诺基亚,如今流行的社交手机软件也就完全没有接触了。
“基本不用的话,也就是说还在使用吧?”
“我见过他用电脑登陆什么论坛,其他就真不知道了。”小闵回答。
“难以置信,这个时代还有不使用社交软件的人啊。”
“唔,和你挺像的呢,”李超军对小闵说到,“如果不是我们,你恐怕到现在也不会使用微信的吧。”
“嗯,早晚会接触的,要融入社会嘛,”她点头说道,“只是我不太喜欢被手机束缚的感觉,总觉得,社交软件让人与人之间的无意义交流增多了,可能是…可能是我太过时了吧,哈,我不太适应浪费时间的无意义交流。”
她喜欢曾经那个写一封信需要斟酌词句很久很久的年代,因为信息交换的代价很昂贵,一封信承载的是跨越千万距离的思念,正是如此,信息的每一次交流才显得真诚而感概,而随着科技进步,距离不再成为沟通的障碍,交流的效率却反而降低了,因为交流的内涵被扭曲了。
现在的人们,在网络交流中根本不在意对方能否理解和接受自己的想法,他们要的,只是打发时间和自我炫耀罢了。
“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?”眼镜妹不太希望就这个话题讲下去,继续打听荀真的事。
“额…他叫荀真。”
荀真。
李超军心里一紧,这个名字非常熟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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